探春的三次眼泪都为谁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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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是贾府的三姑娘,人称带刺的玫瑰,她有抱负有志气,素喜阔朗,才干卓著,海棠诗社是她带头发起成立的,王夫人指定的临时管家的三人班子,也是以她为核心。

这样的三姑娘,在世人眼中,应该不会像林黛玉那样常常伤春悲秋眼泪不断,也不会像史湘云那样说说笑笑洒脱不羁,更多时候,她应该是严肃而又认真的,是守规矩讲礼节,从不会轻易说笑或流泪的。

但探春有过三次眼泪,流得让人心疼。她的眼泪是为自己的命运,也是为家族的衰落。

探春应该不会想到,她努力多年好不容易换来的理家时大权在握受人尊重的风光时刻,却被自己的亲妈赵姨娘一场大闹给搅得不像样子。

赵姨娘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家作主了,自己想为娘家争取点好处,却依然是什么都没捞着,甚至探春治下的荣国府,比之前更加严格,更加没有空子可钻。

也就是这一回,面对三番两次闹腾的生母,探春流下了委屈和无奈的泪水。

眼前这个又哭又闹的妇人,不是别人,她是自己的生母,探春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忍着难堪,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没想到,赵姨娘那么不识好歹,女儿管家的位子还没坐热,就来作践,把个三姑娘作践的脸白气噎,梨花带雨。

探春为什么哭?是为自己被母亲当众羞辱吗?不是!是为自己有这样不着调的母亲惹人笑话吗?也不是!她是为自己的命运而哭。

探春是庶出的小姐,这个出身本就让好强的她,在贾府自觉比他人矮了一截,她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换来贾母、王夫人的器重和信赖,她要抓住所有能够表现和证明自己的机会,才能一点一点赢回那个先天缺失的尊严。

可她付出的所有努力,她赢来的所有尊严,在生母赵姨娘出现的每一个场景里,都被击打得粉碎以至荡然无存,可她偏偏又不能不认这个母亲,又不能真的与其断绝关系,那不孝的罪名她担不起。

她只有通过眼泪来表达自己的无奈,来控诉不公的命运,来宣泄内心的委屈,来对抗不着调的母亲。

探春的眼泪,不只为自己而流,也为家族而流。王熙凤带人抄检大观园一回,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独探春的秋爽斋秉烛以待,另是一副样子。

面对家族内部的抄检,宝玉没有说什么,黛玉更不敢说什么,惜春年小不懂事,更是吓得不行。而聪敏的探春,却从这抄检中嗅出了家族败亡的气息。

她满腔悲愤却又无能为力,她痛恨这种自相残杀的家族内斗,她痛恨贾府上上下下的不正之风,她想像男儿一样出去干一番事业,但偏偏是个女儿家,纵有一身的才干满腔的悲愤,却没有施展的空间和发泄的地方。

此时的探春,说出一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族必须先从内部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的话之后,就流下泪来。

理家时的探春,开源节流,力除宿弊,是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稍稍扭转家族颓势的,怎奈她心有余力不足,家族各种问题由来已久,积弊已深,早已沉疴难返,她想要凭借一己之力,靠稚嫩的肩膀力挽狂澜,只怕是痴人说梦。

她眼见着家族在败亡之路上不可逆转,已经十分悲伤,甚至江南甄家的抄家也让她有物伤其类之感,却没想到,上面还没抄家,自家就先抄起家来了,怎能不让她愤懑满怀,泪流满面?

探春的曲词里说,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奴去也,莫牵连。

探春远嫁,每每读来,都是令人泪下的。正是因为家族的衰落,贾府男子的无能败家,才牺牲了像元春、迎春、探春这些好女孩的人生。

探春远嫁的那天,在清明前后,她说恐哭损残年,但我想,她唱这句之前,就早已流泪满面,花了妆容了吧?这一去大抵有生之年再也不得回来,告爹娘别姊妹去天伦,抛弃骨肉家园,远嫁异乡,这样的生离死别,她怎能不哭呢?

探春的眼泪里,浸满了委屈,注满了辛酸,有不屈的抗争,有无奈的服从,有被隔断的亲情,有对家国的不舍,可在转身登船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化作晶莹的泪珠,热滚滚而下,滴落在华美的嫁衣上,拍打在开阔的船板上,坠入深不见底的江海中……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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