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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很多读者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是个爱使小性子的女子,没有薛宝钗大气,宜室宜家。甚至很多读者喊出了,娶妻当娶薛宝钗。
于是问题就来了,谁说林黛玉小性子?
面对这个问题,很多读者都会直接陷入沉思。
如果只看过电视剧的读者,甚至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
深入人心的87版电视剧《红楼梦》,有一个很大的瑕疵,就是把薛宝钗塑造得太完美,把林黛玉塑造得很糟糕。
在电视剧里,林妹妹时常撇嘴翻白眼,有过多的微表情。再加上电视剧毕竟篇幅有限,无法表达出一个完整的林妹妹,这使得只看过电视剧的读者会认为,林黛玉不是准备耍性子,就是在耍性子的过程中……
这样的姑娘,你还能说她不耍小性子?
可这根本不是小说里的林妹妹,小说里的林黛玉是个相当大气的姑娘。
《红楼梦》是一部细节控,才能品出韵味的小说。
在小说中,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这些长辈,从来没有人说过林黛玉爱耍小性子;
李纨、王熙凤,这两位林黛玉的表嫂,从未说过林黛玉爱耍小性子;
迎春、探春、惜春,这三位林黛玉的小姐妹,也从未说过林黛玉爱耍小性子。
此时,还有人会认为林黛玉是个爱耍小性子的姑娘吗?
其实只有三个人说过林黛玉爱使小性子,就是这三个人也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说的……
一.只有三个人说过林黛玉爱使小性子
翻遍整部《红楼梦》,真的只有三个人说林黛玉爱使小性子。
可这三个人说过的话就一定靠谱吗?我们可以到原文中寻找答案。
第一个说林黛玉爱使小性子的,是《红楼梦》里的史湘云:
“这些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人的人、会辖制你的人听去!”
①读者不能被史湘云带节奏,林黛玉是否爱使小性子,读者应该根据上下文来分析,不能听史湘云说什么,读者就认为是什么。
史湘云这姑娘是个铁憨憨,她说话一贯不靠谱。
如果单就这段文字所言,此时史湘云就在使小性子,史湘云的小性子可比谁都大,她可没有资格评论别人是否小性子。
②再联系前后文,史湘云本人的毛病就更大了。史湘云为什么会说林黛玉小性子?
这个关键问题,被很多读者直接忽略了。
这个关键问题的答案近乎于可笑,史湘云说林黛玉小性子的原因,是因为这位铁憨憨拿林黛玉比戏子。
在《红楼梦》的时代,戏子是下九流,地位卑贱,史湘云说真正的大家闺秀林黛玉长得像某位小戏子,如果林黛玉真的上纲上线说史湘云羞辱了她,这也是不容置辩的事实。
这件事情,史湘云错得离谱。
而且就算史湘云拿林黛玉比戏子,林黛玉也保持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教养,并没有同史湘云一般见识。
也就是说其实林黛玉什么都没做,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贾宝玉也是一番好心,给史湘云使了个眼色,提示史湘云她说错了话。
可铁憨憨就是铁憨憨,这时的史湘云非但没有意识到是她自己说错了话,反而开始针对起林黛玉来。
真正抠细节的读者,此时都会为林黛玉报屈,都是小女孩,凭什么史湘云做了错事还能将林黛玉指责一番,指责林黛玉小性子。
而很多读者,就直接被史湘云带的节奏,同样认为林黛玉爱使小性子。
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林黛玉很大气,完全包容了使小性子的史湘云。
这真是林黛玉的大气无人见,小性子却人人知,可叹……
第二个算得上说过林黛玉使小性子的人,是贾宝玉。
可贾宝玉只能算得上说过林黛玉使小性子,还是那句话,说话做事要看前因后果,并不能因为某些人说过林黛玉使小性子,就直接认为林黛玉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
贾宝玉说林黛玉使小性子,是有特定前提的:
宝玉听了这话,忙赶近前拉他说道:“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怕他恼。谁知你不防头就说了出来,他岂不恼你。我是怕你得罪了他,所以才使眼色。
①当时的贾宝玉,这个护花使者正在哄生了气的史湘云。为了哄一个人开心,暂时把矛盾抛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是应对人情世故常见的方式,并不代表另一个人就有问题。
换一句话说就是,宝玉不一定认为林黛玉是个多心之人,只是在特定的前提下,哄史湘云高兴。
②此时的贾宝玉已经贬低着林黛玉捧着史湘云,换成一般的女孩子,脾气也发了、闹也闹了,该见好就收翻篇儿了。
可铁憨憨史湘云不会,这时候的史湘云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使小性子,而是在大发脾气。这姑娘在薛宝钗生日的当天,就大发脾气闹着要走,当时的史湘云,已经称得上是不给任何人留面子。
③整个这段话宝玉都是一番好意,他希望调和史湘云和林黛玉之间的矛盾。
可实际上呢?
宝玉的这段话不说尚可,说了之后倒让史湘云大发脾气。
用这段话,完全可以佐证史湘云爱发脾气、爱耍小性子。
用宝玉此时的话来佐证,林黛玉是否是个多心、小性子的人,是不靠谱的。
第三个说过林黛玉小性子的人是紫鹃,先来看看紫鹃说这段话的前因:
紫鹃笑道:“好好的,为什么又剪了那穗子?岂不是宝玉只有三分不是,姑娘倒有七分不是。我看他素日在姑娘身上就好,皆因姑娘小性儿,常要歪派他,才这么样。”
①在小说中安排了林黛玉还泪的宿命,林黛玉一生所有的眼泪都是为宝玉而流的。
林黛玉称得上是对宝玉一见钟情,之后林黛玉一直到死,都对贾宝玉痴心一片,可贾宝玉是否也对林黛玉一心一意呢?
答案很残酷,恐怕没有读者敢给出笃定的答案。很明显,宝玉在宝姐姐和林妹妹之间过徘徊,宝玉这个怡红公子是看到在龄官画蔷之后,才学会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林黛玉是个痴情的姑娘,可在那个时代,她的感情却无法直接表达,她只能不停地试探贾宝玉对金玉良姻的态度。
一个重情之人,是不可以用耍小性子这种言论评论的。
②看完的前因,就能看出这句话中紫鹃含着对林黛玉的宠溺。
要知道林黛玉和紫鹃的身份可是天差地别,林黛玉是主紫鹃是仆。
如果林黛玉真是个爱耍小性子的姑娘,紫鹃同林黛玉说话,只会小心翼翼恭敬有加。
什么姑娘小性儿这样的话,紫鹃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
③林黛玉与宝玉的感情,不融入那个时代。紫鹃非常清楚这一切。她把林黛玉当成自家的姐妹,敢直接批评林黛玉的紫鹃,干脆把宝黛之间的感情降格,降成了小女孩在耍小性子,这种状态是可以说出去的。
紫鹃觉得宝玉对黛玉最好便可,可黛玉要的不是最好,而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感情。
黛玉的这颗七窍玲珑心,连紫鹃也未必能懂……
林黛玉小性子真是一个很不靠谱的错觉,其实林黛玉是个相当大气之人。
二.撑得起大场面的林黛玉
大气之人,必然首先表现在能撑得住大场面。
大观园中的女孩子,谁有资格直接混贵族圈儿,能在贵族圈中给荣国府撑场面?
答案很残酷,只有贾惜春和林黛玉有这个资格。庶出的贾迎春和贾探春如果要混贵族圈儿,她们的身份完全撑不起场面。
顺便说一句,商人出身的薛宝钗,完全没有混贵族圈的资格,她在京都一直混亲戚圈,真正的贵族圈,对出身要求极为严苛,是不屑于带薛宝钗玩儿的。
说林黛玉撑得起大场面,自然要讲证据。
荣国府最大的场面,恐怕就是接待元妃省亲。在元妃省亲的过程中,读者就能看得出一个撑得起大场面的林黛玉。
来看黛玉作的诗: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林黛玉把应制颂圣诗,做得充满情趣;把对皇帝的马屁,拍得极为含蓄。
那个时候的林黛玉才12岁,假以时日,林黛玉一定能大方舒展的应酬贵族圈地待人接物,她是一个能撑住大场面的姑娘。
林黛玉能撑住大场面,那么小场面呢?
再看林黛玉应酬家人的能力,林黛玉和贾母有至亲的血缘,这就使得王夫人没有喜欢林黛玉的可能性。
可至少在表面上,林黛玉和王夫人处得十分融洽。要知道,王夫人这个女人可不好伺候!
王夫人可是连亲孙子贾兰都不疼爱的女人,林黛玉能做到同王夫人表面上融洽,就已经十分不易。
林黛玉还能认薛姨妈做娘,顺便就有了薛宝钗这个姐姐,宝琴这个妹妹。
读者都知道,林黛玉和薛家人处在不同的利益圈子里,他们彼此间不可能有真心。
可林黛玉就是能做到表面上和谐。
在应酬家人方面,林黛玉真是颇有手腕。
说林黛玉大气,能撑得住场面,还在于林黛玉是真的有管理能力。
此时有读者就会问了,天天诗情画意、悲秋伤春的林黛玉会有管理能力?
是的,林黛玉不仅有管理能力,而且管理能力非常强。要知道林黛玉不是荣国府真正的主人,她只是个客居的姑娘,如果她管理不好下人,也有足够的说辞。
看看大观园中其他院子里发生的事,对比一下就能知道管理潇湘馆的林黛玉,她的能力有多强。
荣国府的凤凰贾宝玉,他的怡红院里有丫鬟偷东西;有丫鬟打架;有丫鬟为了做姨娘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
荣国府的二姑娘迎春,她住的紫菱洲里有丫鬟同男人私相授受,有婆子偷东西;
荣国府的四姑娘惜春,她住的藕香榭里有丫鬟私自传的东西;
公认管理能力强的薛宝钗住的蘅芜苑里,其实毛病最多。
蘅芜苑里的莺儿,敢同贾宝玉的亲弟弟贾环吵嘴;
蘅芜苑里的莺儿,同大观园中的丫鬟婆子吵架;
蘅芜苑里的婆子,在晚上吃酒赌钱。
这些宝姐姐都管不住。
可看林黛玉的潇湘馆呢?
林黛玉的潇湘馆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人与人之间一派和谐。如果说凤姐的管理方式是人治,探春的管理方式是法治,那么黛玉的管理方式就是无为而治。
其实凤姐儿、探春、黛玉这样的组合,才是荣国府当家的最佳组合。
这三个人,都勇于担当,且彼此各有优势,彼此互补。
这样的组合,要胜于李纨、探春、宝钗三人组!李纨、探春、宝钗三人组各安心事,互相拆台,就是一团散沙。
林黛玉绝不是一个整天使小性子的小丫头,林黛玉称得起大场面,应付得了小家庭,能管理大家族,在这个姑娘的身上有着相当大气的一面。
只是林黛玉身上的这份大气,被相当多的读者误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