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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怡红一回,是《红楼梦》最热闹的情节之一。但是与其他热闹场面相比,这一回人不全——缺少了住在大观园里的迎春、惜春。
迎春与惜春戏份不多,但在大部分场合都有点缀。这一次,却直接把她们排除,为什么呢?
第一个理由,可能这一回情节写得比较早。我们知道,《红楼梦》,或者叫《石头记》是一个长期撰写、不断修改的过程。不仅情节修改充实,人物也在不断地丰富。很可能戏份较少的迎春、惜春,不是最早就存在的,而是后来添写的。所以在写作时间较早的情节中,没有她俩的影子。
这个理由只是可能,并且也不充分。如果只是开始没有,在后期修改过程中,添上两个名字,也并不为难吧?
但是,“寿怡红”除了欢聚热闹,还通过抽花签,预示着主要人物的命运。像探春“必得贵婿”,回避了远嫁的悲剧性;李纨、宝钗、黛玉、袭人,都用性格代替了命运的暗示。而一句“开到荼靡花事了”,已经引得宝玉愁眉不展了。
如果迎春、惜春在座,她们的孤介、怯懦的性格,或者受折磨惨死、冷淡出家的结局,几乎是无法回避的——花签上的预言灵验如神,不可能出现错漏。而一旦出现悲剧性的预言,势必会破坏了欢乐的气氛。
那么,为了维持欢乐氛围,就让迎春、惜春制度,是否自然呢?会不会显得牵强?
不会。宝玉本来是准备自己内部人员的一场欢宴,并且是避开巡夜的林之孝家的,是一个悄悄的活动,当然不便张扬。
仅仅是为了玩占花名的游戏,人员不够,才由春燕的一句提议,引来了众人的欢聚。而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肯定是只请与宝玉亲近的。
谁与宝玉亲近呢?首先是钗、黛、湘,以及宝玉的异母妹妹探春。请探春,除了亲近,还有一层用意。探春协理家务,算是半个管家,夜宴聚饮这样的半违法行为,要拉上当权者,才不会被追责。
说到拉上当权者,就不能不拉李纨。李纨也是凤姐病倒后管理家务的联席会议主席之一,并且负有照顾、教导众姑娘的责任。所以是“不请李纨,倘或被他知道了倒不好”,并且还是精细的探春想到的。
和宝钗住在一起的香菱,是被“袭人又死活拉了香菱来”,显然是香菱并不想参加,而宝钗也没有主张香菱参加。为什么?
因为香菱身份尴尬。她是薛蟠的侍妾,去参加别的男子的夜宴,虽然有宝钗作陪或者监督,也多少有点不便。袭人“死活拉”她,是出于姐妹间的情谊,把她视为宝钗的丫鬟,不把她当薛蟠侍妾来看。
那么,同样的道理,身为薛蝌未婚妻的岫烟,当然更不便参加宝玉的夜宴。因为岫烟是小姐的身份,就更需要端庄自重。要请她来参加夜宴,恐怕会碰一鼻子灰。
既然不请岫烟,当然也不便请与她同住的迎春。难道还能上门去:“请二姑娘去喝酒,邢姑娘就算了?”反正迎春的性格并不讨人喜欢,宝玉与她也不亲近,索性一并忽略,倒了罢了。
惜春的性格更不讨人喜欢。连一向维持姐妹们利益的探春,也说她“孤介太过”‘。而不邀请她,并不需要什么借口,因为明摆着充分的理由:她年纪太小。
贾兰是跟李纨生活在一起的,但大观园里的热闹与她无关,当然是李纨不愿意儿子沾染上女人气,但也一定用了“年纪还小”这个借口。那么,用同样的借口来拒绝惜春赴宴,不也是很方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