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满街霓虹闪烁的时候,我的心就有一种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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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故乡许多年了,那是一个距省城很遥远的小山村。当年我独自一人背着行囊离开故土的时候,村口毛毛道上,含泪回眸一望的瞬间,我才真正领悟到了乡情的沉多少年过去了,纵然悠悠岁月匆匆而过,却冲不淡我思乡的情感。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情感越来越浓,就如一杯陈年老酒,回味绵长……如今女儿已经十五岁了,在她学籍的档案里,祖籍一栏里依然填写的是那个我不敢忘怀的地方。女儿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小山村,女儿更不了解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让我魂牵梦系的魔力,女儿有时会不解的问;爸爸,咱的老家是什么样子啊?此时我会闭上眼,任时光回放,故乡如幻,即刻浮上心头;那飘着炊烟和鹅鸣的小村,那爬满牵牛花的栅栏,那辘轳吱呀的井台,那黄昏晚归的背影……而每逢正月十五,看满街霓虹闪烁,烟花夜空里砰然开放的时候,我的心就又有了一种潮湿的冲动。

哦,故乡的红灯笼在我的心里点亮了,升起来了!那是父亲用那粗糙的手为我制作的啊,它能照我回家的路。小时候,未到元宵节,小伙伴们就都有了自己的灯笼。我和弟弟这时就围着父亲吵着要他为我俩每人做上一盏,于是,父亲不紧不慢的拿来秫秸,削好后放在烛火上一烧,然后轻轻一折,秫秸很听话的折了一个弯,我和弟弟睁大眼睛看着,如此几折之后,三下五下父亲就把那些秫秸弯成的框框绑到了一起,然后糊上一层红纸,再系上一条妈妈纳鞋用的细绳,找来一根树枝挑着,里面放上一根蜡烛,我们称那蜡烛为“磕头了”,这叫法之是夸张的说明了那蜡烛的细小。

有了心爱的灯笼,于是我们就盼着天黑。终于熬到太阳落山了,小村还在一片微明中隐约可见,我和弟弟点燃蜡烛,迫不及待的提起灯笼象燕子一样飞出院落。红红的灯笼映着飘飞的白雪,还有我们红如苹果般的脸庞。此时,大街上就有了一盏,两盏,三盏……满街的红灯笼。我们嬉闹着,奔跑着,在一片天真快乐的踏雪声里,早早的把故乡节日的夜晚装点成一条流动着的红灯笼的河…家的锁子和我同龄,只是生日比我大些。七岁的那年,我们提着灯笼去井台滚冰,记忆里故乡的元宵节总是飘着雪花,我们把灯笼放在地上,一个个走到井台上,然后又一个个躺下,顺着冻结的冰面滚下去,老人们都说这样能驱除一年的晦气,那时我们还小,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可却从滚冰里体验到了童年的快乐。

锁子没能掌握好方向,他滚出了冰道。那本来就大的一年买两年穿的棉胶鞋,笨拙的踢在了我的灯笼上。灯笼破了,歪倒的蜡烛把红纸点燃,我的灯笼顷刻间化为乌有。我流着眼泪喊叫着要他赔,锁子的爸爸看见了,他一把夺过锁子手里的红灯笼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这才不闹了,锁子的灯笼是我们伙伴中公认的最漂亮的灯笼,我们都巴望着能有一盏那样的灯笼。我满足的笑了,可锁子哇的一声哭了,转身跑回了家中……三十多年过去了,故乡的孩子们还喜欢提着大人们给做的红灯笼吗?可无论如何我都忘不了那满街都是红灯笼的故乡的元宵节之夜,它会在这个日子里牵着我的心,照亮游子走回故乡的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锁子哥,我定会还你一盏又红又大的红灯笼。

北疆的初春,白雪仍然坚守着冬的固执,静静地铺满大地,炫耀着冬的寒冷。然而,小镇上,红红火火的灯笼挂起来了,热热闹闹的社火也舞起来了。元宵节的欢喜,正悄然沐着春风,荡漾在人们脸上。喜悦甜在人们心里,欢笑回荡在天空。五彩的花灯美丽着人们的日子,红红的灯笼红火了人们的生活,甜甜的歌儿唱出了人们的幸福。雪地上,月光下,花灯点点,灯笼串串,彩光飘溢,如山花般鲜艳美丽,把个小镇的夜景装点流光溢彩,绚烂夺目。我徜徉在美丽的景色里,心潮涌动。望着孩子们挑着灯笼欢快地疯跑的影子,思绪随着那一闪一闪的红色光团,回到了故乡那熟悉的黄土地上。记得,幼时在家过年,最开心的两件事。一是母亲三十晚上,把缝好的新衣裳,压岁钱放在我枕下,我兴奋地难以入睡,不时的翻开枕头看一看,生怕一不留神,它们会溜走似的,终于熬到天亮,便急急忙忙穿上新衣裳,趁早出去在小伙伴面前风光一番。

元宵夜看花灯,我从下午就早早做准备,先从亲戚们送来的灯笼里,挑上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式。一般动物样式的多一些,还有莲花、荷花的等等,个个都很精致漂亮。然后,便是闹着母亲做晚饭,吃了饭好去县里看花灯,县城离得并不远,大概六里地吧。母亲出出进进地开始忙碌晚饭了,我则忙着去摘土崖边那束早开的迎春花。我羡慕它们许久了,鲜艳、金黄的花朵,轻轻吐着嫩黄的花蕊,像似俏皮、娇柔、可爱的女孩的笑脸,亮丽明媚,让人感到春天的温暖。淡淡的清香,一缕一缕地直扑鼻翼,清心爽肺,又让人闻到春天的味道。我痴痴地陶醉在这醉人的花香里,仿佛自己也变成一朵迎春花了。梅儿,吃饭喽——。母亲开始呼唤我了,浓重的乡音携着温暖的春风,如唱秦腔一样悦耳动听。那声音柔柔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吃好饭,母亲给我一个红灯笼。不容置否地说:“今晚你就挑这个!”我说喜欢那个盏龙形的灯笼,母亲脸色一沉:“本命年挑个红的,图个吉利。”我忽然想起了,母亲缝在我腰间的那块红布。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

那晚,我跟随母亲,挑着红灯笼,逛遍县城的每条花灯街。但见,满目五颜六色的花灯争相斗艳着,如五彩斑斓的彩带,漂浮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又像流动的彩虹似的,变换着美丽的色彩。把个县城的夜景渲染到了极致。轻柔的月光,把人们的喜悦和欢笑声轻轻地荡起,抬浮在淡淡的云中,和星星一起共舞。母亲的笑脸映照在炫目的彩色光环里,犹如街边的那一盏艳丽的花灯,格外好看。我的红灯笼一直亮着,由于,母亲给我准备了充足的蜡烛。母亲说红红光在,喜气就在。红红的喜气伴随我,度过那个难忘的元宵夜,也伴随着母亲那浓浓的爱,呵护着我慢慢长大。如今,我离开了故乡,元宵节又来了,满街红红艳艳的大红灯笼,让我倍感温馨温暖。而面对电话那端的母亲,却又是热泪满面,无言以对。母亲切切地嘱咐着,又到本命年了,还要挑一个大的红灯笼啊,可不能断了咱这红红的喜气呀!我知道,这红红火火的喜气里,饱含着母亲那深沉、博大的爱,那红红的光影,一直护佑着我前行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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