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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五回共演唱了十四首曲子,前天前七首已经读完,今天把后七首曲子读一下。
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gòu)。觑着那,侯门艳质如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喜冤家)这一曲说迎春,用的是迎春亡魂控诉孙绍祖的口吻:你个无情无义的豺狼野兽,全忘了贾家昔日的恩情深厚。没日没夜的寻花问柳贪图美色(后面有情节说孙绍祖一味好色,将“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把名门小姐当成了村花野柳,欺凌的千金小姐就像丫头一样。让人悲叹的是:迎春也只在婚后一年就命归黄泉,尸葬荒丘。
孙绍祖的祖父是贾府的门生,贾府曾庇护他祖父了结了一件不能“了结之事”而逃脱惩罚。
迎春是贾府的二小姐,为人老实,怯弱无能,有“二木头”的浑名,一味忍让是她的处世哲学,所以她常常被人欺侮。她的金银首饰被人偷去赌钱,她不追究,别人设法代她追回,她却认为“宁可没有,何必生事。”大观园抄抢,她的丫头司棋被逐,她虽也同情,但司棋请她求情时,她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的不幸婚姻,与其性格和处世哲学相关。
迎春是贾赦之女,名门闺秀,贾赦却因欠孙绍祖家五千两银子就将她嫁给了孙绍祖,就是说,迎春实际上被当作商品卖掉抵债的。迎春婚后被虐待,她回贾府曾向贾母、王夫人等哭诉,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迎春是孙家之人,这就成了孙绍祖的砧上之肉,因此她的悲剧是注定的。
(虚花悟)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这首曲子写惜春。“三春”语带双关,字面是三月的季春时节,实际上又暗指她的三个姐姐元春、迎春、探春的生平遭际。暮春时节,美景逝去,在姐姐们的不幸结局中,惜春真切感受到贾府这个大家族的衰败没落,因此,她明白即便是如“桃红柳绿”般的荣华富贵,到头来也都是虚空的。由此对尘世再无留恋。她要“打灭”大好的春光,付出的是自己,她抛却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去寻觅那超脱尘世的所谓“天和”境界。
曲子用“说什么”,这是怀疑的语气,怀疑和否定的是“天上夭桃”、“云中杏蕊”。封建士大夫以天、日称颂君王,以雨露比喻君恩;她的这种否定,虽然比起那些热衷于功名富贵的人有着较为清醒的一面,但并不是她的悟彻和反抗。她有否定的念头,却只是要置身事外,从而达到“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的目的。
桃杏盛景,等不到秋天就会败落净尽,到那时,人们能看到的,就只是长满白杨枫树、衰草连片的坟场。这些,在惜春看来,是劫数,是谁也躲避不了的。于是,她唯有弃世,向往“西方宝树”,皈依佛门。她要逃避,免使自己成为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倾轧的殉葬物,但是她并未因此而获得解脱。“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这样“可怜”的归宿,也是惜春不可逃避的命运。
(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终难定。
这一曲说王熙凤。王熙凤是十二钗里戏份最多的人物。曲子主要写王熙凤耍尽权谋机变,弄得贾府一败涂地,也害得自己落了个“悲辛”的凄惨下场。
王熙凤是贾府的实权人物。她主持荣国府,协理宁国府,除此之外,她还交通官府包打官司、放高利贷、以权谋私,几乎是为所欲为、无恶不作。她生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阴险毒辣,制造了许多罪恶,真正到了“心已碎”的地步,结局也只是“家亡人散各奔腾”。贾府的衰败,是“末世”注定的。因此,无论王熙凤如何的“聪明”,如何的“机关算尽”,最终也都只能是“大厦倾”,四大家族的最终命运只能是“灯将尽”,“欢喜”必然转为“悲辛”!
凤姐儿,只不过是这四大家族的核心代表人物罢了。
(留馀庆)留馀庆,留馀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这一首曲子说贾巧姐。先代为后代遗留下来的福泽叫“馀庆”,贾巧姐是王熙凤和贾琏的女儿,是十二正钗里的晚辈,巧姐的名字是刘姥姥所取。所以,刘姥姥是贾巧姐一生命运(也是贾府命运)的见证者,这首曲子是说巧姐的娘王熙凤曾接济过刘姥姥,不管是何种原因(捉弄也罢、显摆也罢),但终归使刘姥姥一家过了荒年,这对于刘姥姥来说,就是“做了好事”,因此应得到“好报”:由刘姥姥救巧姐出火坑。
后续情节贾府事败,机关算尽的王熙凤自身难保,女儿贾巧姐为被狠舅奸兄欺骗出卖,流落在烟花巷(《好了歌注》),后终被刘姥姥费尽心力,四方打听,最终替她赎了身。
赎身后的巧姐自然无家可归,依然还是刘姥姥收留了她,甚至不嫌弃她的青楼经历,把她许配给自己唯一的外孙板儿为妻(这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从巧姐角度看,她终于从一个公侯千金变成了一个在“荒村野店”里“纺绩”的劳动妇女(判词),命运起浮落差虽然足够大,但终归落得个善终。这在作者那里,是因果报应与轮回的结果:上天有一个记载人世功过的算盘,乘除加减,都有记录,分明报应。
(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
这一曲是写李纨的。李纨是贾府的大媳妇,偏偏丈夫早亡,曲子开头概括了李纨守寡后的一生。她是“青春丧偶”,所以美韶华去得快,夫妻恩情本就如镜中之花,空有其名,她的青春时光如飞而逝,再也没有夫妻恩爱的“绣帐鸳衾”。幸亏后来儿子贾兰得了功名,她自已也得享短暂的荣华,但这荣华却象梦境般的虚幻,因为即使她“戴珠冠,披凤袄”,当上诰命贵妇,“也抵不了无常性命”。显然,李纨享荣华之时,也即死期临近之日。
在《红楼梦》一书中,李纨是贾府恪守“三从四德”的代表人物,她打熬了几乎终生的凄冷寡居时光,最终搏了个“凤冠霞披”的富贵荣耀,但已是“黄泉路近”,无福享受,她的一生只不过“枉与他人作笑谈”罢了。这是曹雪芹对封建礼教的再次坚决否定(前面《好了歌注》里就强调“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如果仅从这一点看,续书的“兰桂齐芳”显然续得不妥。
(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这一曲说的是秦可卿。秦可卿是宁府的媳妇,她长得极美,既似黛玉,又类宝钗,只可惜红颜命薄。曲子首句点曲名,暗示秦可卿“悬梁自尽”的结局,而“好事”,既指男女之事,又暗含讽刺,指死因与“情”与“淫”相关。秦可卿“擅风情,秉月貌”,作者认为“这便是败家的根本”,贾家世族衰败的原因与秦可卿的风月之事相关。
敬,指贾敬。贾家的败落是从宁府贾敬开始的。贾敬及其儿子贾珍、孙子贾蓉,是贾府的长房三代,是宁国府真正主子,这三人,祖辈整日炼丹修道,父子辈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偷鸡摸狗……无所不为,腐朽、糜烂到了极点,有这样的祖孙三代,家业衰亡败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作者强调“家事消亡首罪宁”,即“箕裘颓堕”与“家事消亡”都是从宁府开始的,而发源的“导火索”正是秦可卿的“好事终”了,曲子最后又感叹:所有事情的祸根,其实就在男女之情,“宿孽总因情”!《红楼梦》是写“情”之书(所谓“大旨谈情”),但作者却在这里强调所有的祸事都是“情”字引起的,可见他是真真的因于情、困于情、惑于情的。
(飞鸟各投林)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合聚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是《红楼梦》十二曲的总结,是尾声,所谓的“飞鸟各投林”,实际上与“树倒猢狲散”同义。曲子开始,说尽了贾府以及十二钗的命运:
关于曲子与人物的对应关系,不同的红学家结论不一,争论非常激烈,一般认为对应关系如下: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这是说宁荣二府,家业凋零、金银散尽,彻底败了;有恩的,死里逃生:指巧姐;无情的,分明报应:指王熙凤或妙玉;欠命的,命已还:指元春或迎春;欠泪的,泪已尽:指林黛玉;冤冤相报实非轻:指迎春或秦可卿;分离合聚皆前定:指探春或史湘云;欲知命短问前生:指元春或迎春;老来富贵也真侥幸:指李纨;看破的,遁入空门:指惜春或妙玉;痴迷的,枉送了性命:指秦可卿或王熙凤。
实际上,我们可以不用纠结哪一句对应谁,这是个归纳起来的总纲,这是红楼人物命运总的走向,不管是谁,到最后不过都是“食尽鸟投林”,最后什么也留不下,只“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罢了。
我们说了,十四首曲子实际是判词的补充与拆解。因此,当我们读十四首曲子时,可以与前面的十二钗判词同看,它们互为补充,互为注解。
(之27,图片引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