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平
冬雨有些急促地敲打着窗棂,一阵紧过一阵,好像捎来了什么冬天的话语,我好奇地拉开窗帘:哇,原来是冬雨中飘起了雪花。
和北方不一样,在南方人心中,雪花的心思很浪漫,也讨人喜欢,像人间尤物,所到之处,便可泯息一年的烦尘杂念,牵出四季造化天工的柔情,不论是蜡梅扬情,还是桃符报春,意象的雪痕抹在绿水青山上,才有了冬装上身,年关初至的感觉。
飘扬的雪花有些小调皮,经常跑到檐口悬着的腊味上,品尝一下过年的喜悦。几千年过去,瑞雪和丰年总是联在一起,人们憧憬雪花的到来,就如雪花迷恋人间的美景。
在我的记忆中,南方的雪花,总喜欢在夜半之时悄然而来,那份低调和从容,没有半点冰雹冻雨的犀利,何况素雅的容颜还透露着无瑕的纯真。
当第一个推门赏雪的人发出吆喝时,往往冬天早已掉进雪花装扮的童话中,这时大人们忙着拿出铲子寻找出行的路径,那些从家中跑出来的小孩子,和雪花一样欢舞,举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像五颜六色的毛毛熊,翻滚在冬天的怀抱里,那开心地劲儿,仿佛是雪花挠到了冬天的痒痒。
那天早上赶来的雪花应该只是一个捎信的孩子,露了几下脸,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冬雨在寒风中扭动着发抖的身子,有几滴滚落在庭院芭蕉的阔面上,颤颤巍巍的样子,透着一颗玻璃心,让人看着免不了心生怜悯。
偶尔走过的行人,只听见脚步的声响,一张脸蜷缩在耷拉的帽檐下,不知隐藏的岁月里是否带有踏雪寻梅的心思。
然而,雪花信使的到来,分明在告诉我,除夕的脚步又近了,集市上应有攒动赶集备年的喜悦,亦或是提示我还得赶几个早,别给即将驰去的寅虎留下太多的缺失。虽然外面有些冷清,疫情的冲击或多或少影响着人们出行的节奏,但每个人内心都裹着一个年味,即使日子里夹带一点小风寒,在团圆祈福的日子,围着家里升起的那炉火,心中的向往一定就和雪花一样美。
这一年,我是从雪花飞舞中走进春天的,记得去年除夕那天,我将车停在雪花飞舞中,写下了雪花絮语一文,并于当天请唐庄女士配成了朗诵的文字,伴着新年的钟声,我在漫天雪花中和邻居小朋友放起了迎春的烟花。
一晃又站在年关,如果不是雪花信使的到来,我还忙碌在赶路的旅途,总想把春天放出的诺言挤兑成年尾的收成。如今,盼着家人团圆的桃符,已将红红火火的脸膛映入门楣中,即使有点小遗憾,也化成了春天再出发的理由。
多年以前,在屋前的迎春花下,我把岁月中沉淀而来的文字写成了古镇人家的烟火,从书堂山欧阳阁峙出发,经觉华塔、过龙窑坡、入守风亭、览铜官老街,再到乔口渔都仰三贤祠、乔江书院,最后在八元堂落座,听刘海戏金蟾,品老靖港古韵徐来,那份穿越于老街老屋,与岁月对话的滚烫,至今仍萦绕于怀。
去年春节一过,春风就跑到了堤岸上,我也按捺不住笔底的冲动,披着一身小燕子裁剪的春衣裳,在舒记果园,甲鱼司令农舍,青草湖畔,卢大果油茶园,编织起了洞庭鱼米歌,许多渔舟唱晚的故事掉在团头湖的波光粼粼中,惹得栖息的水鸟,成天寻找着夕阳归来的美景;还有音乐人谢谦、设计师杨建觉、收藏家夏国安、小玩家张铁砣,这些从我文字中走过的面孔,或多或少和我有过岁月的交集,这种不经意间的迎面撞怀,赋予了我温情,也让我有了更多穿越凡尘的滋养。虽然我没有网红大咖那样的力量,可随意抬高一份世俗的情怀,但朴实安然的文字,不乏烟火气,也让我获得了不少心安理得的愉悦
走入秋天的那一天,我偶感疲惫,于是搁下了手中的笔,每天徜徉在古人的诗词歌赋中,看红叶览秋,阅世间轶事,品明月缠树,不知不觉中又揣了一身的多愁善感,以至于在夜阑梦深中悄然惊醒,有热汗淋漓也少不了冷汗浸衫,还好!一半烟火中,一半清幽处。
如今,除夕的钟声已经很近。恰好冬雨来叩窗,雪花飘到年味上,于是,我整了整头上的华盖,趁春风还在远方撩动冰河之际,盘点了一下行囊中的春风细雨,是否都已转换成硕果飘香。在我看来,比金子还贵的时光,不应该在浑浑噩噩中一晃而过。
人们喜欢把春花灿烂的笑脸当成生命的美好,而忽略了春天只是播种希望的季节。不经过夏天的炙烤,秋天的落叶,生命的鲜果永远摆不到人生的桌面。那些扬情的雪花,也只有在读懂了岁月的容颜后,才会呈现出不掩世事的洁白。
带着雪花信使的嘱托,前几天,我赶了个早,在书堂山房为沿街的百姓写了不少红联和福字。今天路过那里,已是一派玉兔恭迎富贵春的祥和吉庆,家家户户热气腾腾,欢声笑语中荡漾着春天的气息,将乡愁中最美的风景,牵扯成了生生不息的年味。
昨晚的寒风又在摇电堤岸的杨柳,那猛劲,显然这次的雪花有备而来,带足了冬天的盘缠和春天的向往,然而,在年关借雪花之净涤尽一下世上的尘埃,借梅花之忍充盈一份内心的坚毅,借桃符之艳撩动一番春风起舞的热烈,也许这就是年关的期盼,也是一副瑞雪丰年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