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林黛玉,大家能想到的除了多愁善感、才华横溢,还有绝顶聪明,聪明到见谁就怼,而且还没有人怼得过她,人称林怼怼。
在《红楼梦》第七和第八回中,曹公连续描写了黛玉怼得别人哑口无言的情形。
一次是周瑞家的奉薛姨妈的命,给各位姐妹送宫花。
由于林姑娘和宝玉住在贾母那,离王夫人这边最远,所以周瑞家的先把宫花送给了住王夫人后边小抱厦内的迎、探、春三人。
接着又延路送与王熙凤,最后剩下两枝才送去路最远的林黛玉那。
那时黛玉正在宝玉房中玩。宝玉一看见花就接过来看。
而黛玉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只往宝玉手中看了看,便问:“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老实说:“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黛玉听了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不给我。”
此话一出,周瑞家的一声都不敢言语。宝玉也忙打岔问宝姐姐在做什么。
第二次是宝玉探望宝钗,被前来探望的黛玉撞见。
黛玉先是含酸吃醋,之后宝玉细声哄了,宝钗又知书达理,假装不知情的样,两人便一起在薛姨妈处用晚膳。
吃到高兴处,薛姨妈令人灌来上等的酒,让宝玉就着鹅掌鸭信吃。
正吃到酣畅淋漓呢,旁边李嬷嬷上来拦阻,宝玉哪肯放下酒杯呢,但李嬷嬷却搬出老爷来吓唬宝玉:“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呢,提防问你的书!”
宝玉听了这话,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地放下了酒杯,垂了头。
黛玉忙说道:“别扫大家的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她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
边说边还悄悄推推宝玉,使他赌气。接着又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李嬷嬷一下没明白黛玉的意图,还指望着黛玉能劝一劝宝玉,遂道:“林姐儿,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没想到黛玉竟冷笑着说道:“我为什么助他?我犯不着助他,也犯不着劝他。你这妈妈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知?”
李嬷嬷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地叫嚷起来:“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呢。你这算什么!”
后来还是宝钗笑着在黛玉腮上一拧,解围道:“真真这颦丫头的嘴,叫人恼也不是,喜欢又不是。”
想必此时的宝钗多少有点意识到,黛玉是因为宝玉一人前来探望,醋意未散,说话不免刺耳点。
但聪明的宝钗并未说透,因为也知道这黛玉的嘴,轻易怼不得,谁怼谁输,因此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看到这里,不免想问,黛玉的嘴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再往前翻几回,黛玉初到贾府时,还是小心翼翼,处处谨慎,生怕说错话做错事的性格呢。
坐在荣国府派来接她的轿子上,黛玉就在想:
常听母亲说过,她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何况今至其家。因此得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她去。
到了荣国府,贾母跟前,也是唯唯诺诺,察言观色,见机行事。
王熙凤进来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黛玉诧异有谁能在贾府如此“放肆”。
及至见了,贾母笑着跟她说,这是泼皮破落户,南省俗称“辣子”,让黛玉叫她“凤辣子”便可。
众人都笑作一堆。
黛玉抿着嘴轻微地笑着,等姐妹们笑够了,告诉她这是琏二嫂子时,她才陪笑见礼,叫声嫂子。
晚间和众姐妹同贾母吃晚饭。饭毕,便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在家时,父亲林如海曾教育她以惜福养身,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
黛玉见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早在心里下决心日后得一一改过来。
由此可见,在这里,黛玉是一个多么稳重,又有点刻意讨好别人的人。
这还不够呢,之后几个人闲聊,贾母问黛玉读的什么书。黛玉谦逊地说道:“只刚念了四书。”后又礼貌地回问姐妹们读的什么书。
没曾想贾母说:“读的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就罢了!”
黛玉便知自己刚才的回答有点“冒尖”了。
故之后宝玉问她读什么书的时候,她便用贾母之前的话回了宝玉:“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真真觉得这时候的黛玉说话“见风使舵”,堪比王熙凤。却比王熙凤谨小慎微,像一只小蚂蚁一样让人见怜。
谁能想到之后这只小蚂蚁会变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怼怼呢!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第四回到第六回,描写林黛玉的字句少之又少,不仔细阅读会发现到第七回,黛玉性格突变,直接敢怼天怼地了。
但其实曹雪芹依然用只字片语交代了黛玉之转变的缘由。
认真阅读下来,可用“恃宠而骄”这四个字概括。
首先是贾母的垂怜。
在第五回,曹雪芹用一句话说透了贾母对林黛玉不一样的爱。
如今且说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且打靠后;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
贾母对待宝玉自是不必说,而曹雪芹说贾母对待黛玉就如对待宝玉一样,这份厚爱可想而知了。
贾母在贾府可是神一般的人物,常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这林黛玉有了贾母的万般宠爱,自然是如有了尚方宝剑一般了。
第二当然是宝玉的爱。
宝玉和黛玉两人一见面都觉得面熟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见钟情啊!
之后宝玉对黛玉便和其他姐妹不同,两人又几乎是天天黏在一块,感情迅速升温。
宝玉是谁,他可是贾母的命根,整个贾府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人物啊,能得到他的宠爱,黛玉还怕啥呢?
第三则是贾府各路人员的爱。只不过这个爱不像前面两者那般通透,纯净。
比如王熙凤对林黛玉的关照,那绝对是看在贾母的面子上。
初次见面,夸黛玉样貌标致,还能顺带着夸一下贾母,说这不像是外孙女,倒像是嫡亲的孙女。哄得贾母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那些下人们,无非也是看在贾母和宝玉的面上。
比如周瑞家的给黛玉送宫花时,黛玉说把别人挑剩的给她。周瑞家的一句也不敢回。
要是此时黛玉已经失去贾母的爱护,也失去宝玉的敬重,看那些下人们还这么毕恭毕敬吗?
但到底那时候贾母还在,宝玉还在,故黛玉可以我行我素,活出一番自我。
估计那时候也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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