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总在雪落时文/齐介武
这雪来的太迟了！
他站在阳台前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渴望白雪飘飞的日子已经好长时间了。
在他的记忆中，飞雪迎春，爆珠声声，最是腊月的最后一日。放炮仗，吃长寿面，熬夜。那一夜，长辈们往往聚在一起，彻夜长谈，谈五谷丰登，谈远亲近邻，谈温饱谈冷暖……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留给了他温馨和无尽的思考。
“娃仔，你还不睡，熬油点灯的……”
他没有理会父亲，跳下炕，踏上鞋，掀帘而出，去小解。哦！雪啥时候下这么大。悄悄地盖住了这寂静的乡野村庄，盖住了温柔的梦。
“外面下雪了，真大！”他惊讶，情不自禁地几乎喊起来。而父亲似乎好像早已知道似的，爬在被窝里将最后一锅烟灰哐哐地磕在没有多少温度的铁皮炉面上，冷冷地摔出一句，“有啥大惊小怪的……”他没有回应父亲的话，跳上炕，再次爬进被窝里，借一豆油灯继续自己的作文。灯烟袅袅而上，仿佛带着他越河叉，窜沟渠，流浪在北乱泉那片特别而又广袤的土地上。“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他突然顿住笔，笑自己走进了鲁迅先生的窠臼。
雪，还在下，在抒发着它昨夜未了之情，而他迎来了新的早晨。他抛弃了自己自己那辆心爱的飞鸽牌坐骑，依然踏上了去学校的路途。
不过三里，伊怀同路；再走三里，宝成相约。一路心语，一路流水。越陌度阡，惊白鹳，吓野鸡。泉水旁随，流响悦动。天冷得出奇，只要心有靠，虽寒不栗。他们仨有说有笑，有点雪里行军情。
是啊！光阴飞逝，业未就，人已秋。怎能忘青春的梦想，怎能忘年少的轻狂。
暗恋了多年的你可知道，作为学生，也是白雪飘飞的早晨，我尾随你后，一直到学校，到心灵溏坳。你在我心的驿站里住宿了。尽管，你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有一个卑微的男孩子啊，暗暗地，暗暗地，留恋了你一生一世。没有梦的岁月是悲哀的，怎能枉负了青春年少！就是错误，也终不为过。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也就是在一个风雪载途的冬天。他参加了工作，在他工作的地方进行了一场生死别殇。他认为现实很残酷，而她觉得不现实。在感情的世界里种不出现实的果实。那我就送你一首诗吧！你写的？嗯！能念给我听吗？不可以，是我心血写的，你读不懂。什么时候你知道我心血的颜色，什么时候你就懂了。哦！那就下辈子吧。她哭，泪珠儿也成了雪花，溅到雪地上，又仿佛是她那两颗黑葡萄酿成的午夜的酒。真是山回路转不见人，雪上空留失意君。是啊！如果，如果我海誓山盟，如果她天崩地裂。可人生没有如果，来不及颓废，来不及伤感，来不及停留，生活需要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前行，前行。他的一切都好像在雪地里前行。
那天黎明，整个的天空都弥漫着忧郁。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他的周身乱窜，似乎都是为他壮行的舞台。
穿越，穿越。戈壁滩空旷无边。
寻觅，寻觅。戈壁滩迷茫难辨。
那就是去学校的方向吧！不，这条路才是正道。你看，那村庄不就是上次的过往，还有那棵顽强而立的榆树。他骑着自己心爱的飞鸽躬身迎风。如箭，如舟，如叶……他走，走西口不回头。他，气如牛，拉着犁低首不吼。他要把这广袤的荒地耕深耕透。
一切都通向错误的方向。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设计特意为你准备。精疲力尽的时候，他逢见一个拉着架子车到涝池里取水的老汉。
你走错了路，很远……他给他仔细指点。那等于原路返还。他，焦躁不安。他，毅然决然。
风萧萧兮雪茫茫，痴心一片渡彼岸。
究竟是判断错误，还是过于自信。来不及消沉，也来不及总结。只有努力，只有努力。天苍苍，地茫茫，人游弋其间，错误又何止如此。无怨无悔。
雪，你是谁的傍依啊！又是谁依傍着你。为你生，为你点赞！那就是我吧！
他站立阳台，久久不去。思索，回味。是啊，人生不易，人生太难。那个冬天，雪地上，他摊上了一件关乎友谊抉择的大事。他说苍天在上，洁雪在地，何以为错。他解释，辩驳，指责，最后分道扬镳。然后的日子里，他孤独寂寞，酌酒而过。“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他想不通，彻夜难眠。在他人生的驿站里，不能有失约，不能有背叛。他抑郁成疾，苦药疗伤。那样的日子，那样的冬天，那好大的雪。
的确，那是一场大雪。他喝的过于多了，匆匆离开了朋友那圣洁如雪的婚宴现场，推起自行车奔向回家路途。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劲，没出二里，就醉倒在一个陌生人家的土炕上。天都快黑了，你吐的厉害，车子也扶不住。第二天早晨，她坐在离我炕头几步的沙发上，解释给我听，贤惠的大眼睛里闪耀着爽朗的神彩。
你是当老师吧！老师好啊……你去的那人家和我们过去还有些交情。
我低首懊悔，用最真诚的语言仔细和其交流。
没事的，我当小伙子的时候也就拿捏不准。
啊！大哥大嫂！最是你们那一口酸菜面拌汤。
最是那一夜的温柔。那温馨的话语，温暖的土炕……
大哥大嫂，你们现在可好？小弟我无时不想念你们，期盼再次在你家小聚，畅敘别后思念。听说你们远走新疆落户，只为自己的儿女，不知那里可好。
窗外雨雪霏霏，这窗里也泪雨霏霏。
唉！人间事多，情也多。
他擦了擦眼睛，离开了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