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开篇不久,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就说道,曾经繁盛无比的贾府,因为各种原因已经走上下坡路。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我们看到,到了小说的后半部这种状态越加明显:各种矛盾进一步加深尖锐,经济越发入不敷出,内部管理更加混乱……
眼见这种状况,贾府中那些有见识的领导们都深为忧虑。为了挽救危机,她们各自出手进行强力改革整顿,做出了种种努力,以期能够解决问题,改变颓势,挽狂澜于既倒。
她们做到了吗?
首先看到经济问题严重,并有思路有能力进行改革的是三小姐探春。56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中,探春在凤姐病倒,被王夫人任命暂代管家职权的时候,提出了经济改革措施。她借鉴赖大家的管理模式,决定要在大观园里实施“包产到户”,将花草树木、竹林稻田都承包给不同的奴仆,如此既省了大观园打扫维修的开销,也不至于暴殄天物,还可以改善仆人们的生活待遇,一年下来还都可以上交些钱粮。她的改革措施一出台,立刻受到了仆妇们的欢迎,她们争相承包,积极踊跃。探春的作为也得到了宝钗凤姐的认可夸奖,更让我们读者赞叹。
其次是贾母。因为宝玉怕父亲贾政检查学业愁苦万分,晴雯出主意,借口有人从墙上跳下来,让宝玉假装被吓病,吵得府内皆知。于是贾母过问,发现了大观园管理混乱,时常有仆人聚众赌博,问题严重。于是她亲自坐镇,传唤管家媳妇林之孝家的,命令立刻彻查:“查了头家赌家来,有人出首者赏,隐情不告者罚。”最高领导动怒,属下自不敢怠慢,共查出了“大头家三人,小头家八人,聚赌者二十多人”这个数字实在是惊人,可见贾府的混乱已经到了何等地步。贾母毫不客气,重罚这些为首者和参与者。因为三个大头家中有一个是迎春的乳母,黛玉、宝钗、探春觉得“物伤其类”,一起起身想贾母求情。这三位是大观园最有分量的小姐,黛玉那是贾母的心肝宝贝,宝钗是王夫人的关系,探春是最有能力的,这三人一起求情,一般人情况下都要给面子的。不料贾母毫不客气地拒绝:“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坚持惩处了这些人,整顿大观园的纪律,让众人无比警悚。
最后是王夫人,绣春囊的出现让她无比震惊愤怒。因为,这意味着大观园的男女风化问题已经严重。在那个年代,这种事情若是任其发展、流传出去,对于贵族之家是不堪设想的。所以王夫人不顾凤姐私下查访的建议,决定当夜派人抄检大观园,她要的是立竿见影,将各种问题消灭于萌芽。在这场抄检活动中,司棋、入画被撵,惜春自我隔绝,随后王夫人亲自整顿怡红院,将晴雯、四儿、芳官以及那些唱戏的女孩们都撵了出去,让大观园里一片萧瑟。
探春、贾母、王夫人,这贾府老中青三位领导分别出手改革、管理、整顿,她们的态度不可谓不坚决,行动不可谓不迅速,然而,她们成功了吗?
探春的改革行为虽然每年节省了几百两银子的开支,但对于贾府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对于改善贾府经济状况基本毫无作用。因为责任到人,管理的婆子们严防死守,为此很是闹出了一场场风波,比如“柳叶渚边嗔莺咤燕”,加剧了贾府内部的混乱。贾母查赌虽然迅捷凌厉,暂时遏制住了下人赌博之风,但管理依旧混乱,“后门的张妈”还放潘又安进来,还帮入画兄妹私传财物。更重要的是,以贾珍为首的宁国府公然设局夜赌,已经无法无天了。至于王夫人抄检大观园,虽然撵出去了一些丫鬟,却让住在大观园里的小姐公子们备受打击伤害——连未被波及的宝钗为了避嫌都执意搬出大观园了。
探春、贾母、王夫人都是贾府中的管理者和既得利益者,她们当然希望贾府越来愈好,贾母和探春也都有智慧有能力有魄力的领导人,然而她们的举措却并未带来预期的效果,反而更加人心离散,凝聚力不断下降。可见,仅有小打小闹的改革、只进行局部的整顿并无意义,以贾母、探春的智慧也许也看到了这一点,无奈受到种种掣肘制约,她们也无力改变,只能眼看着贾府在衰落崩溃的路上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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