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锦阁午宴
缀锦阁午宴是一场个人秀,贾母尽情炫富,刘姥姥心领神会
刘姥姥第二次来大观园,原是来报头一次贾府接济之恩的,带了新下来的土产。刚好被贾母知道了,贾府虽然热闹繁华,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贾母在贾府的寂寞又有谁知!
下面的儿孙没有一个出息的,媳妇们勾心斗角,孙女在宫里吉凶不定,家中的财务状况日渐抽抽,全家看着对自己尊敬有加,私底下都打自己体己的主意。有多少话憋在心里不敢说。正好来了刘姥姥这样一个外人,贾母就要借刘姥姥来的机会,好好乐一会子。
贾母好虚荣史太君两宴大观园写的极为细致,也是贾府月盈而亏的当口,一宴在秋爽斋,吃个早饭罢了,又是金筷子,又是鸽子蛋的,有点奢靡了。看看七十五回贾府用餐时,连主子吃的细米饭都没有富余的情景,这一次也不是贾府常度,有些在刘姥姥面前夸耀富贵之嫌。二宴在缀锦阁,更是从早起就打扫房间,使用了二十几张大桌,动用了大榻、锦裀蓉簟、雕漆几、围屏、桌椅、遮掩幔子、船、上划子、篙桨等家具摆设,还有每人眼前摆放的炉瓶、攒盒、乌银洋钻自斟壶、十锦珐琅杯等等物品,阵势相当大。我们看来,贾府只有在过年、元宵、中秋这样的大节日,才会如此。贾母如此阵仗宴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则是与刘姥姥投缘;二来确有展现富贵的心思的。
而对于这种显摆的心理,刘姥姥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原本也是来报恩的,既然贾母等人想要他人艳羡的眼光,她能给与,又何乐而不为?
但是刘姥姥的心思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会的,有的人就认为刘姥姥装疯卖傻,意在再打抽丰,即便是不打她们的抽丰,她们也要鄙视一下刘氏,以显得自己如何清高。可是贾府所有的人在清醒程度上,都比不过刘姥姥的。
王熙凤和鸳鸯给刘姥姥插了一头花鸳鸯和王熙凤捉弄刘姥姥不厚道,为了贾母也是情有可原
在二宴刘姥姥时,首先冒头的就是鸳鸯。按说鸳鸯是贾母的首席大丫鬟,顺承贾母之意,和刘姥姥一起做戏逗贾母开心,只要刘姥姥愿意配合,这件事就是皆大欢喜,谁的德行也不亏。
鸳鸯在事先也拉了刘姥姥出去嘱咐了,刘姥姥也是个人老成精,马上就会意了,也愿意配合。事后鸳鸯明面上给刘姥姥赔礼,刘姥姥说的很开:
姑娘说那里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可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个笑儿。我要心里恼,也就不说了。
这是在刘姥姥眼前的事。可是我们说句诛心的话,鸳鸯这样子真是有点耍聪明了。贾母和刘姥姥等人未到秋爽斋之前,鸳鸯和琥珀等人就在秋爽斋晓翠堂上安排摆桌,别人都没说话,鸳鸯冒出一句:
“天天咱们说,外头老爷们吃酒吃饭,都有一个片相公,拿他取笑儿。咱们今儿也得了一个片了。”
你也不过是个奴才,你笑话谁是女篾片?待事后,刘姥姥以宽容的心胸骨说破这个事,鸳鸯还有点羞愤,开始骂下人:“为什么不倒茶给姥姥吃。”她这个性格就没有琥珀那么稳当。
行酒令时,捉弄刘姥姥这还倒罢了,原本大家也是要乐呵乐呵的。只是不该在和王熙凤私底下商议着用竹根大套杯时,不该说“灌她十下子”这样的话。
在刘姥姥要离开的时候,鸳鸯又送了刘姥姥几身旧衣服,这个我们可论其聪明、活泼,究竟在厚道上欠缺了些,平儿自始至终没有对不起刘姥姥,临走时也送了两件袄两条、四块包头、一包绒线,鸳鸯行事就被平儿比下去了。后来她有所遭遇,莫不是失德所招。
王熙凤好捉弄人这个事我们都知道了,而且她素日里做下了损德行的事,不在此时的一件。她也不过是炫耀了贾府的鸽子蛋和,也没有亲自去灌刘姥姥,只不过应着鸳鸯的意思。拿竹根套杯来,也不过是显摆家里有罢了。显摆完了,还和刘姥姥有过交心之语,让刘姥姥给女儿取了名字,给刘姥姥准备了青纱一匹、月白纱一匹、茧绸两匹、绸子两匹、各色内造点心一盒、御田粳米两斗、各色干果子一口袋,八两银子。这个报酬就很丰厚了,在缀锦阁午宴事上,王熙凤是没有亏刘姥姥的。
王氏姐妹王夫人安守本分,薛姨妈小心翼翼
王夫人和薛姨妈是成年人了,知道分寸,知道惜老怜贫,没有刻意取笑刘姥姥的意思,况且刘姥姥是她们王家的正经亲戚,绝对不能失礼。她们不破坏让老太太高兴的的气氛,因此也不点破,只是在事情过分的时候,加以规劝。而薛姨妈是客居,更加小心谨慎。
在秋爽斋用早饭时,薛姨妈就在场,因为刘姥姥是自己家的亲戚,薛姨妈要来陪着的。但是她是吃过饭来的,只在一旁吃茶陪着。王熙凤给刘姥姥端鸽子蛋时,刘姥姥站起来说:“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王夫人也笑的说不出话来,她笑的时候是指着王熙凤的,认为这是王熙凤安排的,但是并没有责备王熙凤什么。薛姨妈也忍不住喷了探春一裙子。
在王熙凤跟刘姥姥开玩笑说要喝一套杯,薛姨妈和王夫人忙说:“说是说,笑是笑,不可多吃了,只吃这头一杯罢。”她们还是有分寸的。
在暖酒上来之后,王夫人还不忘媳妇的职责,亲拿了暖壶过来给贾母伺候斟酒,只是贾母忙让李纨和王熙凤替了。
行乐结束,薛姨妈也及时出来提议大家散散步,醒醒酒,皆没有失了分寸。
最后王夫人给了刘姥姥两包银子,一包五十两,为何不直接包在一起呢?这是两个人的,因为在贾府有三个王家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王夫人给的这两包是两人份,有一份是薛姨妈的,王熙凤是单独给的,她是小辈,给的不能比姑妈们多,这是礼数。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没有亏刘姥姥。
宝玉黛玉宝玉善良,黛玉嘴酸
因为有,母亲在场,宝玉在言语上始终不敢放肆,只是在母亲身旁撒娇罢了。他唯独说过的话就是在刘姥姥有了些酒意后,听见演乐,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他想要讨好黛玉,说了一句:“你瞧瞧刘姥姥的样子。”宝玉倒不是瞧不起刘姥姥,是见黛玉难得一笑,想要讨好她一下罢了。事后在拢翠庵,他还关心刘姥姥的生活,跟妙玉要下了价值昂贵的成窑杯。
宝玉也随出来,和妙玉陪笑道:“那茶杯虽然脏了,白撂了岂不可惜。依我说,不如就给那贫婆子罢,他卖了也可以度日。你道可使得?”
所以在两宴上,宝玉也没有做什么亏德行的事。
从头到尾,除了鸳鸯和王熙凤,特殊的就是林黛玉。
林黛玉自谓是寄人篱下,贾府也不是她的家,即便刘姥姥来贾府打,鸳鸯还有立场厌恶她,林黛玉有什么立场呢?关她什么事呢?
何况这种事,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刘姥姥是和王熙凤等人有合作,逗贾母开心的;善良的人会怜悯刘姥姥一把年纪了,还要在有钱人面前出洋相换一点赏赐。她刘姥姥有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只不过逗贾府姐妹一笑罢了,谁是片还真不一定呢。
假如她以前怼周瑞家的,怼李嬷嬷是她年纪小不懂事,现在还是不懂事?宝玉说一句:“你瞧瞧刘姥姥的样子。”她承宝玉的好,用帕子掩嘴一笑罢了,才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谁知竟然说了句:“当日圣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牛耳。”你这是干什么?显摆你读过《尚书》?还是显摆你会说相声?想着惹人讪笑他人,一个闺阁女子要博个滑稽之名?不过是因为刘姥姥是薛姨妈家的亲戚,她要借机打击宝钗,究其内心,难离刻薄二字。
不管从有无洞察力,还是有无怜悯心上,黛玉的表现都是不是很好,若是她复存了嘲笑刘姥姥可以打击到宝钗的心思,那么她和赵姨娘这种粗俗的人有什么区别?这件事上同宝钗扑蝶一样,说不过去。
她于刘姥姥半分利益也没有,还要一再取笑于她,在刘姥姥走了之后,她还要以此为题,再次讽刺刘姥姥为“母蝗虫”,逗引众人发笑,真真地没有心肠了。不但逗人发笑,而且自己笑得毫无节制,花枝乱颤,以至于连发髻都笑松了。
黛玉的反常表现连宝玉都觉得有些失态了,“和黛玉使个眼色儿,黛玉会意,便走至里间,将镜袱揭起照了照,只见两鬓略松了些。忙开了李纨的妆,拿出抿子来,对镜抿了两抿,仍旧收拾好了,方出来。”
之后在作画问题上,黛玉一窍不通,看着宝钗侃侃而谈,为惜春准备作画用具,自己心里生了妒忌,抓着宝钗话里的话把,截断宝钗的风头,开玩笑说宝钗要拿生姜和酱炒颜色来吃。这种事不懂就听着好了,不要轻易发言,要藏拙。她平时那么多心眼,此时竟然想不到了,结果被科普了一下,半点便宜没有捡到。这样你就闭嘴吧,偏偏她还要说,还要拉探春到一边去八卦:
“你瞧瞧,画个画儿,又要这些水缸箱子来了。想必他糊涂了,把他的嫁妆单子也写上了。”
结果马上被探春告发了,宝钗马上走过来把黛玉按在炕上,好一顿揉搓才罢。
看着这一段,对于黛玉的印象真是大打折扣,那还有点阆苑仙葩的样子!
宝钗心深宝钗不发一言
大家若是仔细看了,就会发现两次宴请,宝钗都在场,除了行酒令的时候说过话,其他时候都是未发一言的,甚至连笑也没有笑。
在刘姥姥说:“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时,史湘云最不稳重,先喷了饭;接着是黛玉笑岔了气;宝玉在贾母怀里撒娇;王夫人有节制地笑;薛姨妈喷了茶;探春扣了迎春一身饭;惜春笑的肠子疼。两下人也笑的弯腰屈背。里面独独没有!
在二宴的时候,也只写了贾母央及宝钗等人饮酒。宝钗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拢翠庵中,宝钗也是和黛玉一起打趣了宝玉一句,之后再无话语。
为何宝钗如此呢?
这是宝钗圭角不露的性格了。她自己能认清自己在贾家是客,现在是贾母宴请刘姥姥,让自己和母亲来坐席,是因为刘姥姥也是母亲家的亲戚,不过是一礼,自己只是来作陪的,不可喧宾夺主。刘姥姥隔自己家近一点,自己就更不能笑了,宝钗很清楚这一点,她心思比薛姨妈还要重一点,因此在这种场合,她是绝对不可能留给别人话柄的。
刘姥姥有大智慧结语
整个荣国府没有傻人,个顶个的聪明伶俐,但是这个世上智慧、聪明、心机、伶俐是不同的,须要认清才好,有智慧的往往和光同尘、忍辱负重,居其实,伶俐的却好锋芒毕露、争名夺利,取其虚,到底大家要做什么样的人,且慎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