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解读从贾母查赌事件,看贾探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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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红楼梦》人物分析,贾探春几乎是清一色的好评,她“才自精明志自高”,虽然是庶出身份,但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了王夫人的认可,其后在王熙凤病重后,接受王夫人的任命,正式成为大观园“三人管理小组”的成员,而在管理过程中,李纨优柔少罚,不堪重任,宝钗因客居身份,行事畏首畏尾,所以大观园改革基本是都是探春一手办起来的,“敏探春”由此圈粉了无数红楼读者。

但不可忽略的是,探春身上亦存在一些明显的缺点,最典型的就是情商低,不懂得人情世故,在处理问题时,往往对事不对人,因此无形中树敌无数,先说一个小例子,那便是第五十五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在此回中,探春在大观园内实施承包制,一年下来能有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探春新官上任,心高气傲,便想着要私开资金库,且看原文记载:

探春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若年终算账归钱时,自然归到账房,仍是上头又添一层管主,还在他们手心里,又剥一层皮,这如今我们兴出这事来,派了你们不是,已是跨过他们的头去了......如今这园子里是我的新创,竟别入他们手,到年终归账,竟归到里头来才好。”——第五十六回

最终,探春的这种想法被宝钗给拦住了,她认为四五百两银子,不值得重新开创个“账房”,并提出将这些收益分给园中婆子们,这便是“时宝钗小惠全大体”,但大家却忽略了探春私开资金库这个想法的严重性,诚如陈大康《探春治家新论》(载《红楼梦学刊》年第四期)中对探春、宝钗做法的评价:

这笔收益“年终算账归钱时,自然归到账房”,而探春的新政跨过了账房,他们“心里有气,只说不出来”,等到承包者“年终去归账”,必会受到刁难。为此,探春提出“每年归账,竟归到里头来才好”,这意味着在管理制度外开设了新的资金流通渠道,治家者拥有了一个“小金库”。探春毕竟不谙世故,不清楚此举为财务制度所不容,宝钗的修正就变通得法。

探春为人处事太过“想当然”,这固然是经验缺乏的原因,同时也是探春直率性情下的一个性格弊端,书中此类情节不胜枚举,比如第七十四回,探春因不满抄检,打了王善保家的一个耳光,读者看着过瘾,但到底会因此开罪婆子和邢夫人;

另外,探春最为典型的“得罪人”的案例,还要属第七十三回的“贾母查赌”事件,在这一回中,探春的情商几乎是跌到了谷底,跟贾母寥寥数句交谈,就得罪了许多人。

先说情节背景,第七十三回,因贾政抽查功课,贾宝玉挑灯夜读,晴雯看宝玉辛苦,于是就假借“有可疑人物跳墙,宝玉吓着了”为由,故意逃避功课,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加真实,晴雯让府上众人连夜搜寻“跳墙之人”。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谎言,一传十,十传百,被王夫人知晓后,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王夫人命人挑灯搜寻了一夜,还严刑拷打了上夜的男女仆人。最终贾母也知晓了,而问题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原本只是查找“跳墙之人”,可探春突然站出来说了一通园内盛行赌博的情况,导致贾母大怒,这才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查赌事件:

众人都点头无所答,独探春出位笑道:“近因凤姐姐身子不好了几日。院内的人竟放肆了许多。先前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凑在一起,或掷骰或斗牌,小小的顽意,不过为熬困。近来渐次放诞,竟开了赌局,甚至有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三百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之事。”贾母听了,忙说:“你既知道,为何不早回我们来?”——第七十三回

所以,查赌这件事并不是贾母自己想到的,导火索是探春的这一席话!

探春为何这么做,目测可能是真的看不惯园内的治安混乱,为了整肃一下贾府下人,所以才在贾母跟前提起这件事。但探春却忘了,当时在场的人中,王熙凤、李纨、宝钗这些人都在,他们为什么不说夜里赌博的事情呢?是他们笨吗?

因为大家都清楚,赌博这件事,谁提谁得罪人!大观园内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一个小小的赌博,涉及到了婆子、小厮、奶娘,而且这些人都是比较有体面的,甚至某些奴才跟主子阶层的关系也很不一般,所以无法严惩他们,否则王熙凤、李纨或者宝钗早就一句话就能搞定,没必要拖到现在才解决。

本来就是查一个“翻墙之人”,可经过探春这么一引导,贾母的注意力放在了园中赌博上,而探春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受到了贾母质疑:你既知道,为何不早回我们来?

探春属于自己给自己挖坑,人家王熙凤就很聪明,听完探春和贾母的话,直接来了一句“偏偏的我又病了”,将自己与赌博、管理有失这些事切割开来。而作为大观园实际管理人员的探春,则被贾母怀疑能力——明知道园内赌博,既不解决,也不报告!而面对贾母的质问,探春接下来的回答则更让人心悬:

探春道:“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连日的心不净。所以没回。只告诉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们,戒饬过几次,近日好些。”贾母忙道:“你姑娘家,如何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你自为耍钱常事,不过怕起争端,殊不知夜间既要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倘或沾染些,关系不小。这事岂可轻恕?”探春听说,便默然归坐。——第七十三回

细细品味此处探春的回答,就能看出探春刻意站在王夫人这边,面对贾母的质问,她的第一反应是替王夫人开脱,表明王夫人不知道这件事,自己没有禀告,并用李纨来做挡箭牌!

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探春已经得罪了三个人:贾母、王夫人、李纨!

贾母嗔怪探春这么大的事,不提前禀告;

王夫人事后得知,恐怕也会责怪探春在贾母跟前说这些糟心事,毕竟王夫人才是荣国府的实际管理人,贾母有可能会责怪王夫人管理不周,即便探春有意替王夫人说话,但在贾母看来,管理者就是管理者,出了事断然没有甩锅给下面人的道理。而且探春未提前告诉王夫人,直接闹到了贾母跟前,王夫人也会对探春有所忌惮;

李纨在一旁恐怕更是无语,自己好好站在一边,却被探春当场告了一状,即便李纨素养再高,外表不表现出来,内心也会对探春有所抵触。

这还不算完,贾母很重视大观园内的赌博情况,准备亲自整治一番,这一查后果还挺严重的,看原文:

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跪在院内磕响头。谁敢徇私?忙至园内传齐人,又一一盘查。虽不免大家赖一回,终不免水落石出:查得大头家三人,小头家八人,聚赌者通共二十多人。都带来见贾母,跪在院内磕响头求饶。——第七十三回

通过这番调查,查出了三十多人(未被查出的想必还不少),这些人能不恨探春吗?下人之间恐怕会传:本是查跳墙之人,都是三姑娘挑唆老太太,这才查到了咱们头上。探春在下人之间的名声,恐怕会下一个大台阶。

另外,在实际处理过程中,还查出了迎春的奶娘,她是组织赌博的大头,所以被贾母严肃处置:打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如此这般,探春无形之中又得罪了一个人——邢夫人!

邢夫人是在现场的,她是清清楚楚看着探春在贾母跟前说赌博之事的,结果查赌,查出贾赦大房那边的奶娘有问题,这让邢夫人的面子往哪里搁?她如何能喜欢探春?能不怪探春多事?

果不其然,到了其后,邢夫人来迎春处做客,说起这件事,底下人便开始说探春的坏话:“我们的姑娘老实仁德,哪里像他们三姑娘伶牙俐齿,会要妹妹们的强!她们明知姐姐这样,她竟不顾恤一点儿。”

所以,这么细细算下来,探春在查赌这件事上出头,无形之中得罪了大观园众下人、贾母、王夫人、李纨、邢夫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得罪了迎春(毕竟迎春的奶娘被逮了),但迎春天生是个“二木头”,对这些事情无感,所以并未嫉恨探春,但若是换了别人,岂能真的对探春一点埋怨之心都没有?所以,探春的人情世故之路,跟薛宝钗、王熙凤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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