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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虽然是围绕女性展开的故事,但也并非面面俱到,比如同样位列金陵十二钗的贾迎春,虽然位居十二钗正册,但是书中对迎春的描写很少,主要是因为迎春是一个呆呆笨笨的女孩,她总是以沉默的态度对待生活,往往处于一个“边缘人”的尴尬地位。
大观园中的优秀女子实在太多了,林黛玉、薛宝钗、贾探春等等女子都是才貌俱佳的代言人,相比之下,迎春就显得很逊色,书中只要迎春出现,她的懦弱和愚笨必然会紧随着出现。
众人举办的海棠诗社,迎春因为才华不够,因此不愿跟众姐妹一起参加作诗比赛,但大家作诗她看着也挺尴尬的,于是李纨就给了她副社长的职位,大家作诗的时候她来负责出题限韵,说白了就是大家玩顺带捎上迎春而已;而事实上迎春自己作诗也经常错韵,第四十回“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中,众人行令都能信手拈来,唯独迎春一个人错了韵。
鸳鸯道:“左边‘四五’成花九。”迎春道:“桃花带雨浓。”众人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像。”迎春笑着,饮了一口。——第四十回
由此可见,迎春在才学方面确实不及园中绝大部分姑娘,不仅作诗不行,连猜谜也不擅长,倒是和贾环混成了一类人。第二十二回“制灯谜贾政悲谶语”中,元妃送来灯谜让众人猜,林黛玉、宝钗等人一猜就中,但为了顾及灯谜效果,故意装作很难猜的样子,沉思良久才缓缓写出答案,最终众人都得到了赏赐,唯独迎春和贾环两人猜错。
太监拿了去,至晚出来传谕:“前娘娘所制俱已猜着,惟二小姐与三爷猜的不是......”太监又将所颁赐之物送给猜着之人:每人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独迎春、贾环二人未得。迎春自为顽笑小事,并不介意,贾环便觉得没趣。——第二十二回
迎春的愚笨在书中随处可见, 她看问题往往只能看到表面,而缺乏看穿现象本质的眼力,第六十九回王熙凤将尤二姐接到大观园内生活,表面上对尤二姐毕恭毕敬,实则是为了将其带入自己的地盘,慢慢折磨,林黛玉和薛宝钗、探春等人一眼看破,“暗为二姐担心”,可惜春、迎春等人,“皆为凤姐儿是好意”,可见迎春对人情世故的理解简直一塌糊涂。
而书中唯一一处以迎春为主角的章回便是第七十三回“懦小姐不问累金凤”,此时的迎春还是一往既往的愚笨、懦弱,明明是婆子偷了房中财物,她心中明白却置之不理,还放言“你们若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竟有好主意,可以使此事周全,不使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置,我总不知道。”听得林黛玉举出“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的典故来讽刺迎春。
迎春一方面不知道主动讨王夫人、贾母等人的欢心,另一方面性格懦弱,在下人面前没有权威,婆子丫鬟们都欺负她好性儿,紫菱洲内偷盗盛行她也不管,这样的迎春为何会被曹雪芹列入金陵十二钗之一呢?
我们细细分析,除去金陵十二钗评选规则中的门第因素,女子的本性才是曹公最看重的,那么迎春懦弱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宝贵的品质呢?
迎春可以说是整个贾府中最善良的女子,迎春和惜春都是大观园中的“边缘人物”,可是惜春却酿成了孤僻冷漠的性格,大观园抄检过程中,因为丫鬟入画私藏了贾珍的赏赐之物,惜春便主动要将入画撵出去,全然不顾多年的伏侍之恩;而迎春却完全不同,她的善良是由内而外的,元妃的灯谜她虽然没有猜中,未得到赏赐,却毫不在意,与众人照常玩耍,不似贾环那般心生报复的邪念。
迎春对于下人是能帮则帮,能“大事化小”,一定不会伤害别人,即便是下人偷了她的东西,她也“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可见她对物质看得很轻,众人因她懦弱,出言相讽,可她却以最大的善意揣测别人,从来不生气,总是“笑道”,没有半点埋怨,也因为她的好脾气,贾环没事总爱往紫菱洲跑,就是为了跟迎春一起玩。
迎春的善良是难能可贵的,身处贾府这个大染缸,父亲贾赦贪财好色,从不在意她这个庶出的女儿,邢夫人对迎春也是责骂居多,关爱更是少之又少,即便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迎春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抱着本《太上感应篇》看,她不伤害别人,倒是别人对她屡屡伤害,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善良消化这些不公平,直到最终父亲贾赦为了五千两银子,将迎春嫁给中山狼孙家。
“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红楼梦曲《喜冤家》写出了善良的迎春在孙家所受的折磨,骄奢淫逸的孙绍祖淫遍家中女眷,连丫鬟也不放过,迎春从一个公府小姐变成了连丫鬟都不如的欲望工具,鲁迅说“真正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活生生撕碎给人们看”,由此观之,迎春的死才是整本《红楼梦》最大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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