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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诗社的花笺: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
一、“你/我要是个男人”--性别区划的认知
《红楼梦》用语里有一个反复使用的句式:“你/我要是个男人”,隐含了性别差别概念,说话人怎么看待差别以及面对这种差别所带来的对自己个性的限制和压抑有怎样的反应,就可以体现出说话人个人价值观的不同。
1.黛玉和迎春:接受、认可传统的性别规范
第57回黛玉笑道:你要是个男人,出去打一个报不平儿。你又充什么荆轲聂政,真真好笑。
由这几句话反映出林黛玉的性别意识,接受既有的性别区划的,对于性别界限是严守而不逾越的。对于史湘云逾越界限,担当男性实践社会正义的公共事务,觉得是好笑的行为。公与私是一个沿着性别差异所延伸出来的规范,公里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女性是私领域的,处理的是家内事务。
第73回黛玉笑道: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若使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若许人,又如何裁治他们。迎春笑道:正是。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
黛玉的话带有“还好你不是男人,还不至于太失格”的意味,说明她在男尊女卑地位不平等上是接受的。
迎春“何况我哉”=何况我是个女人,所以没有把家下人裁制好,也不是了不起的事情。
2.史湘云:外表的模仿并非真正的性别意识
史湘云喜欢扮作男孩子,以变装或扮装的方式表达出对另外一个性别,尤其这个性别是优势性别的羡慕和模仿,并不是真正的性别意识,只是因为她性格中的好爽,很自然地表现出对男性的模仿,不是真的想要突破男女的界限。
3.探春:出走意识
诗社召集的花笺上充分体现了探春从内在灵魂、素质、才能各方面达到和男性达到平等,而且她充分自觉到她的限制是来自于性别。
第55回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
这段话表现出探春真正有了出走意识,也就是突破性别带给她的限制。她清醒意识到她所有的限制来自于性别。
探春虽然有出走意识,但没有罔顾现实和社会既定的性别结构而真的走出家门,更说明她有高度的理性可以自我控制。
二、贸然出走的下场
两个贸然出走的例子:
1.维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房间》
她的思考都是根植于女性的现实处境,而非冲动地、虚幻地认为只要做和男性一样的事情就是男女平等。
女性主义者分析英国的女作家在文学史上创作的文类以小说为主,《呼啸山庄》《傲慢与偏见》等,因为女作家被陷在女性的家务里,而且基本只能在饭桌、客厅等公共空间创作。
维吉尼亚·伍尔夫虚拟了一个莎士比亚的妹妹的故事,性别的差异从出生、学习、创作和事业的鼓励处处都在干扰她不可能成为女莎士比亚。
这个故事一方面阐述了男权世界对女性才能的压抑和毁灭,更进一步生动而切中要害地呈现家庭之外的公共空间对女性高度的隔绝性、排除性,甚至危险性。
所以,女性的出走就会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2.易卜生《玩偶之家》
鲁迅《娜拉走后怎样》:在现实处境上,娜拉出走之后的结果从事理上推想娜拉只有两个下场或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基于现实处境的女性意识:妇女的解放/平等,事实上不能离开整个社会的解放或者整个社会制度、观念等各种结构的调整而单独存在。
福克斯-简诺维希(ElizabethFox-Genovese)《女性主义不需要幻想》:妇女问题必须放在社会现实中来考虑,也就是说女性必须先得到保护才能最终和男人平等,必须要摒除抽象化的自由独立的目标以及和以男人自我为本的这两种幻想。
三、闺阁话语的突围——「戒字」规范
1.戒字的性别突破意味
第38回湘云便取了诗题,用针绾在墙上。众人看了,都说:新奇固新奇,只怕作不出来。湘云又把不限韵的原故说了一番。宝玉道:这才是正理,我也最不喜限韵。……(探春)又指着宝玉笑道:才宣过总不许带出闺阁字样来,你可要留神。
“不许带出闺阁字样来”在纯艺术活动的范畴之外,增加了性别意识的深层意涵。
“戒字”有源远流长的文人传统,是在宋代就形成的一种“因难见巧”的限制,欧阳修、王安石都有类似记载。
《红楼梦》此处的戒字,将这样一种文人传统赋予了一种性别突破的意味。没有具体说明哪些字不可以用,但用了一个原则性范畴--闺阁字样,也就是不可以带有女性化的气质。这样的戒字是非常独特的,是唯一一个在“才媛”活动中,刻意解除或者超越深深烙印在他们身上以及围绕在他们身边,从小耳濡目染的闺阁环境的特征,而且是由探春来宣达这个戒字的原则,这绝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
2.明清才媛文化的整体趋向。
明清世代才媛文化一定程度上受到创作上的鼓励。在明清时代,很多学者指出,男性文人广泛崇尚女性诗歌,所以宝玉提到的“钟灵毓秀、天地精华独钟于女性”并不是他创造的,而是明代就有的文人的认知。
明清文人认为男性创作已经太过于正统化,而流于某种陈腐,女性诗歌因为没有受到正统的训练,反而具有清新的性灵。所以,在明清时代,男性文人广泛地表现出对女性诗歌的崇尚。这是当时的一种文化风气。
但是有趣的是,在这样一种现象的同时,女性纷纷表现出一种文人化的趋向,他们努力模仿男性文人,比如集结诗社、进行某些男性的文艺活动。这些女诗人无论在生活的价值取向上或写作方式上,都希望得到男性文人的认同,企图从太过于女性化的环境中摆脱出来。
耶鲁大学孙康宜认为这种现象是文化上的男女双性。比较文学研究认为,这大大有别于西方的文学表现,西方的女性创作者并不是用模仿男性的方式创作的,而是有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对于明清的女诗人来说,他们的女性声音正是通过从写作到行动上对于男性文人的模仿才得以释放出来。
对于《红楼梦》这样一部儿女融融的小说,写的是闺阁女性的行止见识和生活风貌,而这样一种文化上的男女双性,通过对文人模仿释放女性声音的现象在探春身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唯一。
3.女性诗人受到的限制
章学诚《文史通义·妇学》:唐宋以还,妇才之可见者,不过春闺秋怨,花草荣凋,短什小篇,传其高秀。
梁孟昭《寄弟》:我辈闺阁诗,较风人墨客为难。诗人肆意山水,阅历既多,指斥事情,诵言无忌,故其发之声歌,多奇杰浩博之气。至闺阁则不然:足不逾阃阈,见不出乡邦,纵有所得,亦须有体,辞章放达,则伤大雅。即讽咏性情,亦不得恣意直言。必以绵缓蕴藉出之,然此又易流于弱。诗家以李、杜为极,李之轻脱奔放,杜之奇郁悲壮,是岂闺阁所宜耶?
骆绮兰《听秋馆闺中同人集·序》:女子之诗,其工也,难于男子。闺秀之名,其传也,亦难于才士。何也?身在深闺,见闻绝少,既无朋友讲习,以沦其性灵;又无山川登览,以发其才藻。非有贤父兄为之溯源流,发正伪,不能卒其业也。
迄于归后,操井臼,事舅姑,米盐琐碎,又往往无暇为之。才士取青紫,登科第,角逐词场,交游日广;又有当代名公巨卿从而揄扬之,其名益赫然照人耳目。至闺秀幸而配风雅之士,相为唱和,自必爱惜而流传之,不致泯灭。或所遇非人,且不解咿呜为何事,将以诗稿覆醯雍瓦矣。闺秀之传,难乎不难?
四、用玫瑰作为探春的代表花,从玉字辈的孙男排行
姜祺《红楼梦诗·贾探春》:一帆风雨海天来,爽气秋高远俗埃。脂粉本饶男子气,锡名排玉合玫瑰。注:贾氏孙男俱从玉旁,玫瑰之名,恰有深意,不独色香刺也,此独具着眼处。
玫瑰不会主动伤人,只有在受到侵犯的时候才会反击,它的刺只是为了自卫,它的刺为她赢得尊重。在与生母的拉锯战中,刺在宗法的世界以法理来呈现。
玫瑰具有双性的气质,又红又香,具有女性化的柔美,它的刺又让它有男性化的刚强。
戒字,用合理的方式努力的超越性别,一个理性的女子在她可以掌控的范围里努力超越非理性的世界。我们觉得世界不合理,于是用不合理的手段去改造,不就是以暴易暴吗?这只会让世界更混乱,并不因动机是正确的,就可以采用不合情理不择手段的方式执行。动机不能合理化手段。